八卦成列,象在其中矣;因而重之,爻在其中矣。
本義:成列,謂乾一兌二,離三震四,巽五坎六,艮七坤八之類。象,謂卦之形體也,因而重之,凋各因一卦而以八卦次第加之為六十四也。爻,六爻也,既重而后卦有六爻也。
集說:韓氏伯曰:夫八卦備天下之理而未極其變,故“因而重之”,以象其動用,則爻卦之義,所存各異,故“爻在其中矣”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;八卦所以成列,乃是從太極兩儀四象漸次生出,以至于此,畫成之后,方見其有三才之象,非圣人因見三才,遂以己意思維而連畫三爻以象之也,“因而重之”,亦是因八卦之已成,各就上面節次生出,若施生逐爻,則更加三變,方成六十四卦,若并生全卦,則只用一變,便成六十四卦,雖有遲速之不同,然皆自漸次生出,各有行列次第,畫成之后,然后見其可盡天下之變。
柴氏中行曰:“八卦列成”,則凡天下之象,舉在其中,不止八物,如《說卦》中所列皆是。
鄭氏曰:卦始于三畫,未有爻也,“因而重之”,其體有上下,其位有內外,其時有初終,其序有先后,而“爻在其中矣”。
剛柔相椎,變在其中矣,系辭焉而命之,動在其中矣。
本義:“剛柔相推”,而卦爻之變,往來交錯,無不可見,圣人因其如此而皆系之辭以命其吉兇,則占者所值當動之爻象,亦不出乎此矣。
集說:虞氏翻曰:“剛柔相推而生變化”,故“變在其中矣”,系彖象九六之辭,故“動在其中”,“鼓天下之動者,存乎辭”者也。
孔氏穎達曰:上系第二章云,“剛柔相推而生變化”,是變化之道,在剛柔相推之中。
蔡氏清曰:天文地理,人事物類,一剛一柔盡之矣,二者之外,再無余物也,故凡剛者皆柔之所推也,凡柔者皆剛之所推也,而《易》卦中亦只是剛柔二者而已,非剛則柔,非柔則剛,在剛皆柔之所推,在柔皆剛之所推。
蘇氏濬曰:動在其中,虞翻謂“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”。此說極是,此“動”字與下文“生乎動”,“天下之動”,三“動”字俱同,《易》之辭,原是圣人見天下之動而系之者,故曰“鼓天下之動存乎辭”,此即動在其中之說,非當動卦爻之謂也。
吉兇悔吝者,生乎動者也。
本義:吉兇悔吝,皆辭之所命也,然必因卦爻之動而后見。
集說:龔氏原曰:象者一卦之成體也,故天下之賾存焉;爻者六位之變動也,故天下之動存焉,剛柔相推所以成爻也。而“爻者言乎變”,則“變在其中矣”,“系辭焉而命之”,所以明爻也,而辭者以鼓天下之動,則“動在其中矣”,卦則兆于成列而備于重,爻則兆于變而備于動,故吉兇悔吝生焉。
蘇氏濬曰:《傳》曰“寂然不動”,又曰“動之微吉之先見”,當其不動也,尚無所謂吉,又何有于兇,唯動而微也,吉斯見焉,動而紛紜雜亂也,兇與悔吝,始生于其間矣。
案:此是復說“系辭焉而命、動在其中”之意。凡天下之吉兇悔吝,皆生于人事之動,故《易》中有吉兇悔吝之辭,而動在其中。
剛柔者,立本者也。變通者,趣時者也。
本義:一剛一柔,各有定位,自此而彼,變以從時。
集說:朱氏震曰:爻有剛柔,不有兩則一不立,所以“立本”也,剛柔相變,通其變以盡利者趣時也,“趣時者”時中也。
張氏浚曰:剛柔相推,往來進退,為變無常,而莫不因乎自然之時,故曰“趣時”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此兩句相對說,剛柔者陰陽之質,是移易不得之定體,故謂之本,若剛變為柔,柔變為剛,便是變通之用。
又云:剛柔者晝夜之象,所謂“立本”,變化者進退之象,所謂“趣時”,剛柔兩個是本,變通便只是其往來者。
胡氏炳文曰:卦有卦之時,爻有爻之時,立本者天地之常經,“趣時者”古今之通義。
梁氏寅曰:剛柔者立本,乃不易之體,即所謂“闔戶”、“辟戶”也,變通者趣時,乃變易之用,即所謂往來不窮也。
蔡氏清曰:剛柔立本,所謂變易而對待者,變通趣時,所謂變易而流行者。
案:此是復說剛柔相推,而生變化之意,凡天地間之理,兩者對待,斯不偏而可以立本,兩者迭用,斯不窮而可以趣時,故《易》中剛柔相推,而變在其中。
吉兇者,貞勝者也。
本義:貞,正也,常也。物以其所正為常者也,天下之事,非吉則兇,非兇則吉,常相勝而不已也。
天地之道,貞觀者也。日月之道,貞明者也,天下之動,貞夫一者也。
本義:觀,示也,天下之動,其變無窮,然順理則吉,逆理則兇,則其所正而常者,亦一理而已矣。
集說:《朱子語類》云:吉兇常相勝,不是吉勝兇,便是兇勝吉,二者常相勝,占曰“貞勝”。天地之道則常示,日月之道則常明,“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”、天下之動雖不齊,常有一個是底,故曰“貞夫一”。
高氏萃曰:天常示人以易,地常示人以簡,雖陰不能以不愆,陽不能以不伏,而貞觀之理常自若也,日明乎晝,月明乎夜,雖中不能以不昃,盈不能以不食,而貞明之理常自若也,天下之動,進退存亡,不可以一例測,然而順理則裕,從欲唯危同一揆也,惠迪之吉,從逆之兇,無二致也,是則造化人事之正常,即吉兇之貞勝,豈可以二而求之哉。
案:自“吉兇”“貞勝”至此為一節,又承“吉兇悔吝生乎動”之意,而明其理之一也,“貞勝”之義,張子以為以正為勝,朱子以為二者常相勝,今玩文義當為以常為勝,蓋天下容有善而遇兇,惡而獲古者,然非其常也,惠迪吉,從逆兇,乃理之常,故當以常者為勝,如天地則以常者觀示,日月則以常者照臨,偶有變異,不足言也,天下之動,豈不常歸于一理乎。
夫乾確然示人易矣。夫坤隤然示人簡矣。
本義:確然,健貌。隤然,順貌,所謂貞觀者也。
集說:韓氏伯曰:確,剛貌也。隤,柔貌也。乾坤皆恒一其德,故簡易也。
案:此節又承剛柔立本,變通趣時之意,而明其理之一也。乾坤者,剛柔之宗也,乾坤定位,而變化不窮矣,然其所以立本者,一歸于易簡之理,所謂天有顯道,厥類維彰,萬古不易者也。
爻也者,效此者也。象也者,像此者也。
本義:此,謂上文乾坤所示之理,爻之奇偶卦之消息,所以效而像之。
案:“爻也者效此”,是結“吉兇悔吝生乎動”而“貞夫一”之意,“象也者像此”是結剛柔變通而歸于易簡之意。
爻象動乎內,吉兇見乎外,功業見乎變,圣人之情見乎辭。
本義:內,謂蓍卦之中。外,謂蓍卦之外。變,即動乎內之變。辭,即見乎外之辭。
集說:韓氏伯曰:功業由變以興,故“見乎變”也。辭也者各指其所之,故曰“情也。
張子曰:因爻象之既動明吉兇于未形,故曰“爻象動乎內,吉兇見乎外”。隨爻象之變以通其利,故功業見也,圣人之情,存乎教人而已。
吳氏澄曰:圣人與民同患之情,皆于《易》而著見,圣人之道而獨歸重于辭,蓋此篇為《系辭》之傳故也。
案:爻象者,動而無形,故曰“內”。吉兇者,顯而有跡,故曰“外”,非專以蓍筮言也。
天地之大德曰生,圣人之大寶曰位。何以守位曰仁,何以聚人曰財,理財正辭,禁民為非曰義。
本義:曰:人之人,今本作“仁”,呂氏從古,蓋所謂非眾網與守邦。
此第一章,言卦爻吉兇,造化功業。
集說:陸氏績曰:人非財不聚,故圣人觀象制器,備物盡利,以業萬民而聚之也,蓋取聚人之本矣。
崔氏憬曰:言圣人行易之道,當須法天地之大德,寶萬乘之大位,謂以道濟天下為寶,是其大寶也。夫財貨人所貪愛,不以義理之,則必有敗也,言辭人之樞要,不以義正之,則必有辱也。百姓有非,不以義禁之,則必不改也,此三者皆資于義,以此行之,得其宜也,故知仁義,圣人寶位之所要也。
張子曰:將陳理財養物于下,故先敘天地生物。
朱氏震曰:“天地之大德曰生”者仁也,圣人成位乎兩間者仁而已,不仁不足以參大地,義所以為仁,非二本也,故曰“立人之道曰仁與義。
王氏宗傳曰:圣人所以配天地而王天下者,亦有仁義而已矣。仁,德之用也。義所以輔仁也。“理財”,如所謂作網罟以佃漁,作耒耜以耕耨,致民聚貨以變易之類是也。“正辭”,如所謂易結繩以書契,百官以治萬民以察是也。“禁民為非”,如所謂重門擊柝以待暴客,剡矢弦弧以威天下是也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“正辭”便只是分別是非。又曰:教化便在正辭里面。
項氏安世曰:圣人之仁,即天地之生,“大寶曰位”,即“崇高莫大乎富貴”也,自此以下,以包犧氏神農氏黃帝堯舜氏實之,皆圣人之富貴者也。財者,百物之總名,皆民之所利也。理財,謂水火金木土谷推修,所以利之也。正辭,謂殊貴賤使有度,明取予使有義,辨名實使有信,利之所在,不可不導之使知義也。禁民為非,謂憲禁令,致刑罰,以齊其不可導者也。蓋養之教之而后齊之,圣人之政,盡于此三者矣,其德意之所發,主于仁民,義者,仁之見于條理者也。
真氏德秀曰:案《易》之并言仁義者,此章及《說卦》“立天之道”章而已,在天地則曰生,在圣人則曰仁,仁之義蓋可識矣。
李氏心傳曰:蔡邕云,以仁守位,以財聚人,則漢以前已用此“仁”字矣。
總論:孔氏穎達曰:此第一章,復釋上系第二章象爻剛柔吉兇悔吝之事,更具而詳之。
案:此章與《上傳》第二章相應,故《上傳》第三章以后,皆申說第二章之意,《下傳》則自第二章之后,皆申說此章之意也。“八卦成列,因而重之”,即所謂設卦觀象也。因爻象中剛柔相推之變,面系之吉兇悔吝之辭,即所謂“系辭焉而明吉兇”也,此四句,由象以及于辭者,作《易》之序也。下文又由辭之吉兇悔吝而推本于剛柔之象,蓋《傳》本為系辭而作,而《下傳》尤詳焉,故其立言如此。吉兇悔吝,由動而生者,蓋以剛柔迭運,變面從時故也,吉兇之遇,參差不齊,然以常理為勝,而天下之動可一者,以剛柔變化,不離乾坤,乾易坤簡,而天下之理得故也?!柏诚髣雍鮾取彼木?,又總而結言之,“天地大德”一節,《本義》原屬此章,然諸儒多言宜為下章之首,蓋下章所取十三卦,無非“理財”、“正辭”、“禁非”之事,其說可從也。
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,仰則現象于天,俯則觀法于地,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,近取諸身,遠取諸物,于是始作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類萬物之情。
本義:王昭素曰:與地之間,諸本多有“天”字,俯仰遠近所取不一,然不過以驗陰陽消息兩端而已,神明之德,如健順動止之性,萬物之情,如雷風山澤之象。
集說:朱氏震曰:自此以下,明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者,無非有取于《易》,皆仁也。曰:王天下者,明守位也。
王氏申子曰:伏羲氏繼天立極,畫八卦以前民用,后之圣人,相繼而作,制為相生相養之具,皆所以廣天地生生之德,自網罟至書契是也。
蔡氏清曰:“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”二句,一是精,一是粗,一是性情,一是形體,其下十三卦所尚之象,一皆出此。
作結繩而為網罟,以佃以漁,蓋取諸《離》。
本義:兩目相承而物麗焉。
集說:孔氏穎達曰:案諸儒象卦制器,皆取卦之爻象之體,韓氏之意,直取卦名因以制器,案《上系》云,以“制器者尚其象”,則取象不取名也,韓氏乃取名不取象于義未善。
胡氏瑗曰:蓋者疑之辭也,言圣人創立其事,不必觀此卦而成之,蓋圣人作事立器,自然符合于此之卦象也,非準擬此卦而后成之,故曰“蓋取”。
案:孔氏所議韓氏是也,且六十四卦名,是文王所命,包犧之時,但有八卦名象而已,黃農堯舜,不應便取卦名,經文蓋取之云,雖曰假托,不必拘泥,然亦不應大段疏脫也。
古者網羅所致曰離?!对姟吩唬骸棒~網之設,鴻則離之?!庇衷唬骸坝型秒茧?,雉離于羅?!倍w皆離,上下網羅之象。
包犧氏沒,神農氏作,斫木為耜,揉木為耒,耒耨之利,以教天下蓋取諸《益》。
本義:二體皆木,上入下動,天下之益,莫大于此。
集說:蔡氏淵曰:耜,耒首也,斷木之銳而為之。耒,耜柄也,揉木使曲而為之。
吳氏澄曰:《益》上巽二陽,象耒之自地上而入,下震一陽,象耜之在地下而動也。
日中為市,致天下之民,聚天下之貨,交易而退,各得其所,蓋取諸《噬嗑》。
本義:日中為市,上明而下動,又借噬為市,嗑為合也。
集說:耿氏南仲曰:有菽粟者,或不足乎禽魚,有禽魚者,或不足乎菽粟,罄者無所取,積者無所散,則利不布,養不均矣,于是“日中為市”焉。日中者,萬物相見之時也,當萬物相見之時,而“致天下之民,聚天下之貨”,使遷其有無,則得其所矣。
鄭氏東卿曰:十三卦始《離》次《益》次《噬嗑》,所取者食貨而已。食貨者,生民之木也。
案:離為日中,震為動出,當日中而動出,市集之象。
神農氏沒,黃帝堯舜氏作,通其變使民不倦,神而化之,使民宜之易窮則變,變則通,通則久,是以“自天祐之,吉無不利”。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,蓋取諸《乾》、《坤》。
本義:乾坤變化而無為。
集說:郭氏雍曰:“垂衣裳而天下治”,無為而治也,無為而治者無也焉,法乾坤易簡而已。
王氏申子曰:神農以上,民用未滋,所急者食貨而已,此聚人之本也,及黃帝堯舜之世,民用日滋,若復守其樸略,則非變而通之之道,故“黃帝堯舜氏作,通其變”。使民由之而不倦,神其化,使民宜之而不知,凡此者非圣人喜新而惡舊也?!案F則變,變則通,通則久”,《易》之道然也。
吳氏澄曰:風氣漸開,不可如樸略之世,此窮而當變也,變之則通而不窮矣,其能使民喜樂不倦者,以其通之之道,神妙不測,變而不見其跡,便于民而民皆宜利之故爾。
俞氏琰曰:時當變則變,不變則窮,于是乎有變而通之之道焉,變而通之所以趣時也,民之所未厭,圣人不強去,民之所末安,圣人不強行,夫唯其數窮而時將變,圣人因而通之,則民不倦。由之而莫知其所以然者,神也,以漸相忘于不言之中者,化也。
蔡氏清曰:時之當變也而通其變,然其所以變通之者,非圣人強用其智慮作為于其間也,因其自然之變,而以自然之理處之,是謂神而化之也,神而化,即其變通之妙于無為也。
蘇氏濬曰:言通變神化,而獨詳于黃帝堯舜;言黃帝堯舜,而獨取渚乾坤,乾坤諸卦之宗也。黃帝堯舜,千古人文之始,中天之運,至此而開,洪荒之俗,至此而變,此所以為善發羲皇之精蘊也。
案:守舊則倦更新則不宜,凡事之情也,變其舊使民不倦者,化也,趨于新使民咸宜者,神而化之也。
刳木為舟,剡木為楫,舟揖之利,以濟不通,致遠以利天下,蓋取諸《渙》。
本義:木在水上也,致遠以利天下,疑衍。
集說:《九家易》曰:木在水上,流行若風,舟楫之象也。
何氏楷曰:近而可以濟不通,遠而可以致遠,均之為天下利矣,取諸《渙》者,其象巽木在坎水之上,故《彖》曰“利涉大川”,《彖傳》曰“乘木有功。
服牛乘馬,引重致遠,以利天下,蓋取諸《隨》。
本義:下動上說。
集說:董氏真卿曰:平地任載之大車,載物之多者,則服牛以引重,田車兵車乘車之小車,載人而輕者,則乘馬以致遠。
案:外說內動,象牛馬之奔于前而車動于后也。
重門擊柝,以待暴客,蓋取諸《豫》。
本義:豫,備之意。
集說:楊氏文煥曰:川途既通,則暴客至矣,又不可無御之之術,重門以御之,擊柝以警之,則暴客無自而至。
俞氏琰曰:坤為闔戶,“重門”之象也。震,動而有聲之木,“擊柝”之象也。
斷木為杵,掘地為臼,臼杵之利,萬民以濟,蓋取諸《小過》。
本義:下止上動。
集說:邱氏富國曰:以象言之,上震為木下艮為土,震木上動,艮土下止,杵臼治米之象。
弦木為弧,剡木為矢,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,蓋取諸《睽》。
本義:睽乖然后威以服之。
集說:朱氏震曰:知耒耜而不知杵臼之利,則利天下者有未盡,故教之以杵臼之利,知門柝而不知“弧矢之利”,則威天下者有末盡,故教之以“弧矢之利。
徐氏幾曰:其害之大者,以“重門”“擊柝”不足以待之,故必有弧矢以威之。
案:離,威也。兌,說也。威而以說行之,所謂說以犯難,民忘其死。
上古穴居而野處,后世圣人《易》之以宮室,上棟下宇,以待風雨蓋取諸《大壯》。
本義:壯固之意。
集說:司馬氏光曰:風雨,動物也,風雨動于上,棟宇健于下,《大壯》之象也。
蔡氏淵曰:棟,屋脊檁也。宇,椽也。棟直而上,故曰“上棟”。字兩垂而下,故曰“下宇”。
俞氏琰曰:圣人之干物,有為之者,有易之者,古未有是而民利之也,今則為之,所以貽于后也,古有是而民厭之也,今則易之,所以革于前也。
古之葬者,厚衣之以薪,葬之中野,不封不樹,喪期無數,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槨,蓋取諸《大過》。
本義:送死大事,而過于厚。
案:棺槨者,取木在澤中也,又死者以土為安,故入而后說之。
上古結繩而治,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,百官以治,萬民以察,蓋取諸《夬》。
本義:明決之意。
此第二章,言圣人制器尚象之事。
集說:耿氏南仲曰:已前不云“上古”,已下三事,或言“古”,與上不同者,蓋未造此器之前,更無余物之用,故不言“上古”也,以下三事,皆是未造此物之前,別有所用,今將后用而代前用,故本之云“上古”及“古”者。
案:兌為言語可以通彼此之情,書之象也。乾為健固,可以堅彼此之信,契之象也。
總論:吳氏澄曰:十三卦之制作,自畫卦而始,至書契而終,蓋萬世文字之祖,肇于畫卦,而備于書契也。
案:此章申第一章“變通”、“趣時”而原于易筒之意,蓋在天地,則為剛柔,在人則為仁義,仁義者立本者也,因風氣之宜而通其變,則其所以趣時者也,法始于伏羲成于堯舜,故自八卦既畫,而可以周萬事之理,凡網罟耒耜至于書契,莫非易理之所有也,觀其窮而變,變而通,則趣時之用不窮,然其神而化之,無為而民安焉,則易簡之理唯一,故其取諸諸卦者,取諸其趣時也,而其取諸乾坤者,取諸其易簡也。
是故易者象也,象也者像也。
本義:易卦之形,理之似也。
集說:干氏寶曰:言是故,又總結上義也。
崔氏憬曰:上明取象以制器之義,故以此重釋于象,言易者象于萬物,象者形像之象也。
吳氏澄曰:此章之首第一節,總敘以起下文,自包犧至書契,言制作之事,而以是故總結之,謂《易》卦皆器物之象,象者像似之義,圣人制器,皆與卦象合也。
案:凡章首不用“是故”字,曰“是故”者,承上結上之辭也,諸儒以此句為上章結語者,似是。
彖者材也。
本義:彖,言一卦之材。
集說:韓氏伯曰:彖,言成卦之材,以統卦義也。
案:“材”者,構屋之木也,聚眾材而成室,彖亦聚卦之眾義以立辭,故《本義》謂“彖言一卦之材。
爻也者,效天下之動者也。
本義:效,放也。
集說:胡氏瑗曰:爻有變動,位有得失,變而合于道者為得,動而乖于理者為失,人事之情偽,物理之是非,皆在六爻之中,所以象天下之動也。
是故吉兇生而悔吝著也。
本義:“悔吝”本微,因此而“著”。
此第三章。
集說:保氏八曰:彖者,言一卦之材,所以斷一卦之吉兇悔吝,爻者言一爻之動,所以斷一爻之吉兇悔吝。
何氏楷曰:吉兇在事本顯,故曰“生”。悔吝在心尚微,故曰“著”?;谟懈倪^之意,至于吉則悔之著也,吝有文過之意,至于兇則吝之著也,原其始而言,吉兇生于悔吝,要其終而言,則悔吝著而為吉兇也。
陽卦多陰,陰卦多陽。
本義:震坎艮為陽卦,皆一陰二陰,巽離兌為陰卦,皆一陰二陽。
其故何也,陽卦奇,陰卦偶。
本義:凡陽卦皆五畫,凡陰卦皆四畫。
集說:韓氏伯曰:夫少者多之所宗,一者眾之所歸,陽卦二陰,故奇為之君,陰卦二陽,故偶為之主。
陳氏埴曰:二偶一奇,即奇為主,是為陽卦,二奇一偶,即偶為主,是為陰卦,故曰“陽卦多陰,陰卦多陽。
案:“陽卦奇,陰卦偶”。言陽卦主奇,陰卦主偶也,須如韓氏陳氏之說,乃與下文相應。
其德行何也?陽一君而二民,君子之道也。陰二君而一民,小人之道也。
本義:君,謂陽。民,謂陰。
此第四章。
集說:朱氏震曰:陰陽二卦,其德行不同何也,陽卦一君而遍體二民,二民共事一君,一也,故為君子之道,陰卦一民共事二君,二君共爭一民,二也,故為小人之道。
吳氏曰慎曰:陽卦固主陽也,而陰卦亦主陽,可見陽有常尊也。
案:此章是釋“彖者材也”之義,而原其理于一也,自八卦始成而分陰分陽,一奇則為陽卦者,以其一君二民,是君之權出于一,君為主也,君為主,則君子之道行,故曰“君子之道?!币慌紕t為陰卦者,以其二君一民,是君之權出于二,反若民為主也,民為主,則小人之道行,故曰“小人之道?!惫沤裱浴兑住氛?,曰陽為君子,陰為小人,蓋以為善惡淑慝之稱焉,豈知陰陽不可以相無,如有君不可以無民,烏有善惡淑慝之分哉,唯其君之道,一而有統,則民之眾,翕然從令,豈非君子之道乎,若君之道二而多門,則民之卑,各行其私,豈非小人之道乎,善惡淑慝,由此而生,吉兇治亂,由此而起,蓋自三畫之卦,而已具此象矣,以此例而推之六畫之卦,則如《復》、《師》、《謙》《豫》、《比》、《剝》一陽為主,皆“君子之道也”;《姤》、《履》、《夬》一陰為主,皆“小人之道也”,唯《同人》之二,《大有》之五,不以為小人者,以其居中,能同乎陽,有乎陽也:《小畜》之四,亦不以為小人者,以其得位,能畜乎陽也,究之以陽為主也,又以其義例變而通之,則不特一陰一陽者為主而已。凡陽之居內而得時者,皆為主也,《臨》、《泰》之類是也。凡陰之居內而得時者,皆為主也,《遯》,《否》之類是也。凡陽卦居內而為主者治,陰卦居內而為主者亂,《泰》、《否》、《損》、《益》之類是也。凡陽卦居內而先陰者正,陰卦居內而先陽者邪,《隨》、《蠱》、《漸》、《歸妹》之類是也。或不取內外,而取上下以為貴賤,或不取先后,而取尊卑以為倡隨,或以陰為臣道,而能順陽為善,或以陰為君道,而能應陽為美,要之其尊陽之意,則一而已矣,夫子以八卦發凡,使人于六十四卦之義推而通之也,此即一卦之材,而彖之所取,故曰“彖者材也”,其歸則陽道不可以有二,故曰理之一。
《易》曰:“幢幢往來,朋從爾思?!庇柙唬禾煜潞嗡己螒],天下同歸而殊涂,一致而百慮,天下何思何慮。
本義:引《咸》九四爻辭而釋之,言理本無二,而殊涂百慮,莫非自然,何以思慮為哉,必思而從,則所從者亦狹矣。
集說:韓氏伯曰:天下之動,必歸于一,思以求朋,未能一也,一以感物,不思而至。
孔氏穎達曰:此一之為道為可尚,結成前文陽卦,以一為君,是君子之道也。
徐氏幾曰:涂雖殊而歸同,則往來自不容無,而加之憧憧則私矣,慮雖百而致一,則思亦人心所當有,而局于朋從則狹矣。
蔡氏清曰:天下感應之理,本同歸也,但事物則千形萬狀,而其涂各殊耳,天下感應之理,本一致也,但所接之事物不一,而所發之慮,亦因之有百耳,夫慮雖百而其致則一,涂雖殊而其歸則同,是其此感彼應之理,一出于自然而然,而不必少容心于其間者,吾之應事接物,一唯順其自然之理而已矣,天下何思何慮。
日往則月來,月往則日來,日月相推而明生焉。寒往則暑來,暑往則寒來,寒暑相推而歲成焉。往者屈也,來者信也,屈信相感而利生焉。
本義:言“往”、“來”、“屈”、“信”,皆感應自然之常理,加憧憧焉則入于私矣,所以必思而后有從也。
集說:張子曰:屈信相感而利生,感以誠也,情偽相感而利害生,雜之偽也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“日往則月來”一段,乃承上文“憧憧往來”而言,往來皆人之所不能無,但憧憧則不可。
案:夫子引此爻,是發明貞一之理,故亦從天地日月說來,日月有往來,而歸于生明,所謂貞明者也。寒暑有往來,而歸于成歲,所謂貞觀者也。天下之動,有屈有信,而歸于生利,順理則利也,所謂貞夫一者也。言天地則應在日月之前,言寒暑則應在日月之后,何則,四時者,日月之所為也,《觀》、《豫》、《恒》、《彖傳》及《系傳》首章,皆不以四時先日月也。
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,龍蛇之蟄,以存身也,精義入神,以致用也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
本義:因言屈信往來之理,而又推以言學亦有自然之機也,精研其義,至于入神屈之至也,然乃所以為出而致用之本,利其施用,無適不安,信之極也,然乃所以為人而崇德之資,內外交相養,互相發也。
集說:孔氏穎達曰:復明上往來相感,屈信相須,尺蠖之蟲,初行必屈,言信必須屈也,龍蛇初蟄,是靜也,以此存身,言動必因靜也,圣人用精粹微妙之義,入于神化寂然不用,乃能致其所用,先靜后動,是動因靜而來也,利己之用,安靜其身,可以增祟其德,此亦先靜后動,動亦由靜而來也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且如“精義入神”,如何不思,那致用的卻不必思,致用的是事功,是效驗。
俞氏琰曰:精研義理,無毫厘之差,而深造于神妙,所以致之于用也。見于用而利,施于身而安,所以為崇德之資也?!熬x入神”,內也;“致用”,外也,自內而達外,猶“尺蠖之屈”以求信也?!袄冒采怼保庖?;“崇德”,內也,即外以養內,亦猶“龍蛇之蟄以存身也”。
蔡氏清曰:利用如何以崇其德,蓋外邊事事都能迎刃解將去,則胸中所得益深,所造亦遠矣,精義以致知言,義者,事理之宜也,入神,只謂到那不容言之妙處,利用以行言,利用故安身,若其用有不利,則亦不能在在皆安,而泰然處之矣,蓋躬行心得,自是相關之理。
吳氏一源曰:人皆知信之利,而不知屈之所以利也,故以“尺蠖”、“龍蛇”明之,專言屈之利以示人,正欲人養靜以一動,無感以待感也。
過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窮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
本義:下學之事,盡力于精義利用,而交養互發之機,身不能己,自是以上,則亦無所用其力矣,至于“窮神知化”,乃德盛仁熟而自致耳,然不知者往而屈也,自致者來而信也,是亦感應自然之理而已。張子曰:氣有陰陽,推行有漸為化,合一不測為神。此上四節,皆以釋《咸》九四爻義。
集說:孔氏穎達曰:“精義入神,以致用,利用安身以崇德?!贝硕呓匀死碇畼O,過此二者以往,則微妙不可知,窮極微妙之神,曉知變化之道,乃是圣人德之盛極也。
張子曰:“精義入神”,事豫吾內,求利吾外也?!袄冒采怼?,素豫吾外,致養吾內也。“窮神知化”,乃養盛自致,非思勉之能強,故崇德而外,君子未或致知也。
又曰:氣有陰陽,推行有漸為化,合一不測為神,其在人也,知義用利,則神化之事備矣。德盛者,窮神則知不足道,知化則義不足云。
又曰:窮神,是窮盡其神也。入神,是僅能入于神也,言入如自外而入,義固有淺深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“窮神知化”德之盛,這“德”字只是上面“崇德”之“德”,德盛后便能“窮神知化”,便如聰明睿知皆由此出,自誠而明相似。
又云;“窮神知化”,“化”是逐些子挨將去底,一日復一日,一月復一月,節節挨將去,便成一年?!吧瘛笔且粋€物事,或在彼,或在此,當其在陰時,全體在陰,在陽時,全體在陽,都只是這一物,兩處都在不可測,故謂“神”。橫渠言:一故神,兩故化。又注云:兩在故不測。這說得甚分曉。
又云:“天下何思何慮”一句,便先打破那個思字,卻說“同歸殊涂,一致百慮”又再說“天下何思何慮”,謂何用如此“憧憧往來”,“尺蠖”、“龍蛇”之屈信,皆是自然底道理,不往則不來,不屈則亦不信也。今之為學,亦只是如此?!熬x入神”,用力于內,乃所以致用乎外,“利用安身”,求利乎外,乃所以崇德乎內,只是如此作將去,雖至于窮神知化地位,亦只是德盛仁熟之所致,何思何慮之有。
蔡氏清曰:“未之或知”者,不容于有思,不容于有為也,神以存主處言,化以運用處言,其神化者,亦豈出于精義利用之外哉,其始有待于思為,則曰精義利用,其終無待于思為,則曰“窮神知化”,所造有淺深,理則無精粗也。
張氏振淵曰:未有下學功夫不到,而頓能上達者,神化功夫,正在精義利用作起,此正實落下手處,即造到神化地位,不過精義利用,漸進漸熟耳,德盛不是就窮神知化上贊他德之盛,唯德盛方能“窮神知化。
案:“精義入神”,則所知者精深,窮理之事也?!袄冒采怼?,則所行者純熟,盡性之事也?!案F神”則不止于入神,其心與神明相契者也,‘知化”則不止于利用,其事與造化為徒者也,至命之事也,窮理盡性,學者所當用力,至命則無所用其力矣,故曰“窮理盡性以至于命。
又案:此章是釋“爻者效天下之動”之義,而原其理于一也,自此以下十一爻,皆是發明此意,而此爻之義,尤為親切,蓋感應者動也,不可逐物憧憧,而唯貴于貞固其心者一也,所以然者,此心此理,一致同歸,本不容以有二也,故首以此爻,而以致一恒心兩爻終焉。
《易》曰:“團于石,據于蒺藜,入于其宮,不見其妻,兇?!弊釉唬悍撬Фа?,名必辱,非所據而據焉,身必危。既辱且危,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見邪?
本義:釋《困》六三爻義。
集說:《朱子語類》云:有著力不得處,若只管著力去作,少間去作不成,他人便道自家無能,便是辱了名。
《易》曰:“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獲之,無不利?!弊釉唬忽勒咔菀补刚咂饕?,射之者人也,君子藏器于身,待時而動,何不利之有?動而不括,是以出而有獲,語成器而動者也。
本義:括,結礙也。此釋《解》上六爻義。
集說:韓氏伯曰:括,結也。君子待時而動,則無結閡之患也。
子曰:小人不恥不仁,不畏不義,不見利不勸,不威不懲,小懲而大誡,此小人之福也?!兑住吩唬簩招缰簾o咎,此之謂也。
本義:此釋《噬嗑》初九爻義。
集說:馮氏椅曰:不以不仁為恥,故見利而后勸于為仁,不以不義為畏,故畏威而后懲于不義。
善不積,不足以成名,惡不積,不足以滅身,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,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,故惡積而不可掩,罪大而不可解。《易》曰何校滅耳,兇。
本義:此釋《噬嗑》上九爻義。
集說:董氏仲舒曰:積善在身,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,積惡在身,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。
吳氏曰慎曰:惡,以己之所行者言,罪,以法之所麗者言。
子曰:危者,安其位者也,亡者,保其存者也,亂者,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亂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?!兑住吩唬骸捌渫銎渫?,系于苞桑。
本義:此釋《否》九五爻義。
集說:孔氏穎達曰:所以今有傾危者,由前安樂于其位,自以為安,故致今日危也。所以今日滅亡者,由前保有其存,恒以為存,故今致滅亡也。所以今有禍亂者,由前自恃有其治理,恒以為治,故今致禍亂也。是故君子今雖獲安,心恒不志傾危之事,國雖存,心恒不忘滅亡之事,政雖治,心恒不忘禍亂之事,心恒畏懼其將滅亡,其將滅亡,乃“系于苞?!敝桃?。
谷氏家杰曰:養尊處優曰“安”,宗社鞏固曰“存”,綱舉目張曰“治”。
子曰:德薄而位尊,知小而謀大,力小而任重,鮮不及矣?!兑住吩唬骸岸φ圩?,覆公餗,其形渥,兇?!毖圆粍倨淙我?。
本義:此釋《鼎》九四爻義。
集說:張氏浚曰:自昔居臺鼎之任,德力知三者一有闕,則弗能勝其事,而況俱不足者乎。有德而無知,則不足以應變,有知而無力,則不足以鎮浮,若夫德之不立,雖有知力,亦無以感格天人,而措天下于治矣。
錢氏時曰:古之人君,必量力度德而后授之官,古之人臣,亦必度力度德而后居其任,雖百工胥史,且猶不茍,況三公乎,為君不明于所擇,為臣不審于自擇,以至亡身危主,誤國亂天下,皆由不勝任之故,可不戒哉。
子曰:知幾其神乎?君子上交不諂,下交不瀆,其知幾乎。幾者,動之微,吉之先見者也。君子見幾而作,不俟終日?!兑住吩唬骸敖橛谑唤K日,貞吉?!苯槿缡?,寧用終日?斷可識矣!君子知微知彰,知柔知剛萬夫之望。
本義:此釋《豫》六二爻義,《漢書》吉之之間有兇字。
集說:孔氏穎達曰:動,謂心動,事動,初動之時,其理未著,唯纖微而已,已著之后,則心事顯露,若未動之先,又寂然頓無,幾是離無入有,在有無之際,故云“動之微”也。直云古不云兇者,凡豫前知幾,皆向吉而背兇,違兇而就吉,無復有兇,故特云吉也,諸本或有“兇”字者,其定本則無。
崔氏憬曰:此爻得位于中,于豫之時,能順以動而防于豫,如石之耿介,守志不移,雖暫豫樂,以其見微而不終日,則能“貞吉”,“斷可知矣”。
張子曰:“知幾”者,為能以屈為信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上交貴于恭遜,恭則便近于諂,下交貴于和易,和則便近于瀆,蓋恭與諂相近,和與瀆相近,只爭些子便至于流也。
又云:“幾者動之微”,是欲動未動之間,便有善惡,便須就這處理會,若到發出處便怎生奈何得,所以圣賢說謹獨,便都是要就幾微處理會。
項氏安世曰:諂者本以求福,而禍?;谡~,瀆者本以交歡,而怨常起于瀆,《易》言“知幾”,而孔子以不諂不瀆明之,此真所謂“知幾者”矣,欲進此道,唯存察之密,疆界素明者能之,此所以必歸之于“介如石”者與。
何氏楷曰:“知微知彰”,微而能彰,“介于石”也?!爸嶂獎偂薄H岫軇?,“不終日”也。
子曰:顏氏之子,其殆庶幾乎?有不善,未嘗不知,知之,未嘗復行也?!兑住吩唬骸安贿h復,無祗悔,元吉。
本義:殆,危也。庶幾,近意,言近道也,此釋《復》初九爻義。
集說:虞氏翻曰:“復以自知”,“自知”者明,謂顏子不遷怒,不貳過,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也。
侯氏行果曰:失在未形,故有不善,知則速改,故無大過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或以幾為因上文“幾”字而言,但《左傳》與《孟子》“庶幾兩字,都只作“近”字說。
又云:顏子“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未嘗復行”,今人只知知之“未嘗復行”為難,殊不知“有不善未嘗不知”是難處。
項氏安世曰:于微而知其彰,于柔而知其剛,蓋由用心之精,燭理之明,是以至此。欲進此者,當自顏子始,毫厘絲忽之過,一萌于方寸之間,可謂“微”矣。而吾固已了然而見之,可謂“柔”矣。而吾已斬然而絕之,此章內十一爻,雖各為一段,而意皆相貫,此爻尤與上爻文意相關。
陸氏振奇曰:誠則明者,“知幾”之神,由介石來也,明則誠者,不遠之復,由真知得也,在《豫》貴守之固,故日“貞吉”,在《復》貴覺之早,故曰“元吉”。
天地絪緼,萬物化醇。男女構精,萬物化生?!兑住吩唬骸叭诵袆t損一人,一人行則得其友?!毖灾乱灰?。
本義:絪緼,交密之狀。醇,謂厚而凝也。言氣化者也,化生,形化者也,此釋《損》六三爻義。
集說:侯氏行果曰:此明物情相感,當上法“姻緼”“化醇”致一之道。
子曰:君子安其身而后動,易其心而后語,定其交而后求,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。危以動,則民不與也,懼以語,則民不應也。無交而求,則民不與也。莫之與,則傷之者至矣。《易》曰:“莫益之,或擊之,立心勿恒,兇。
本義:此釋《益》上九爻義。
此第五章。
集說:項氏安世曰:“危以動則民不與”,黨與之與,“無交而求則民不與”,取與之與也。
又曰:以“易”對“懼”,其義可見,直者其語“易”,曲者其語“懼”,乾之所以“易”者;以其直也。
郭氏鵬海曰:事不順理,從欲唯危,為“危以動?!毙闹抢?,自覺惶恐,為“懼以語”,恩非素結,信非素孚,為“無交而求”。
總論:葉氏良佩曰:下十爻,皆承《咸》九四而言。
吳氏一源曰:《咸》后十爻,皆發明理之貞一而不憧憧耳,往來屈信無二致也。天地,所以成造化,圣人所以臻造化,推之事事物物,莫不皆然,故知動靜之一致,則能藏器而時動,知小大之一致,則能謹小以無咎,知安危之一致,則能危以保其安,各顯微之一致,則能見幾而作,不遠而復,知損益之一致,則能損而得友,彼非所困而困非所任而任,忽小而惡積,求益而或擊,皆昧于屈信之義以取兇耳。
案:此上三章,申吉兇效動而歸于貞一之理。第三章,統論彖爻也。第四章,舉彖所以取材之例。第五章,舉爻所以效動之例也。蓋卦有小大辭有險易,故凡卦之以陽為主,而陽道勝者,皆大卦也,以陰為主,而陰道勝者,皆小卦也,其原起于八卦之分陰分陽,故為舉彖取材之例也。三百八十四爻,正靜則吉,邪動則兇,故《困》三《解》上相反也,《噬嗑》之初上相反也,《否》五《鼎》四相反也,《豫》二《復》初相似也《損》三《益》上相反也,其義皆統于《咸》之四,故為舉爻效動之例也。夫陰陽并行而以陽為君,則所以歸其權于君者一矣,動靜相循,而以靜為主,則所以專其事于主者一矣,何則,理一故也,故曰“天下之動貞夫一。
子曰:乾坤其《易》之門邪?乾,陽物也。坤,陰物也。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,以體天地之撰,以通神明之德。
本義:諸卦剛柔之體,皆以乾坤合德而成,故曰“乾坤《易》之門”。撰,猶事也。
集說:荀氏爽曰:陰陽相易,出于乾坤,故曰“門”。
葉氏良佩曰:此章論文王系辭之義,故首節先本伏羲卦畫而言之。
何氏楷曰:有形可擬,故曰“體”,有理可推,故曰“通”?!绑w天地之撰”承“剛柔有體”言,兩“體”字相應,“通神明之德”,承“陰陽合德”言,兩“德”字相應。
其稱名也,雜而不越,于稽其類,其衰世之意邪。
本義:萬物雖多,無不出于陰陽之變,故卦爻之義,雖雜出而不差繆,然非上古淳質之時思慮所及也,故以為衰世之意,蓋指文王與紂之時也。
集說:《九家易》曰:名,謂卦名。陰陽雖錯,而卦象各有次序,不相踰越。
侯氏行果曰:《易》象考其事類,但以吉兇得失為主,則非淳古之時也,故云衰世之意耳,言“邪”,示疑不欲切指也。
《朱子語類》:問;“其稱名也,雜而不越”,是指系辭而言,是指卦名而言。曰:他下面兩三番說名,后又舉九卦說,看來只是謂卦名。
又云:其衰世之意邪,伏羲畫卦時,這般事都已有了,只是未曾經歷,到文王時,世變不好,古來未曾有底事都有了,他一一經歷這崎嶇萬變過來,所以說出那卦辭。
夫《易》,彰往而察來,而微顯闡幽。開而當名辨物,正言,斷辭,則備矣。
本義:“而微顯”,恐當作“微顯而”,“開而”之“而”,亦疑有誤。
集說:郭氏雍曰:當名,卦也。辨物,象也。正言,彖辭也。斷辭,系之以吉兇者也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“微顯闡幽”,‘幽”者不可見,便就這顯處說出來,“顯”者便就上面尋其不可見底,教人知得。又曰:如“顯道神德行”相似。
又云:“微顯闡幽”,是將道來事上看,言那個雖是粗的,然皆出于道義之蘊,“微顯”所以“闡幽”,“闡幽”所以“微顯”,只是一個物事。
吳氏澄曰:“彰往”,即“藏往”也,謂明于天之道,而彰明已往之理?!安靵怼保础爸獊怼币?,謂“察于民之故”,而察知未來之事?!拔@”,即“神德行”也,謂以人事之顯,而本之于天道,所以微其顯?!瓣U幽”,即顯道也,謂以天道之幽,而用之于人事,所以闡其幽。
蔡氏清曰:人事粗跡也,《易》書有以微之,蓋于至著之中,寓至微之理也,天道至幽也,《易》書有以闡之,蓋以至微之理,寓于至著之象也。
案:“彰往察來”,“微顯闡幽”,承首節伏羲卦畫言?!爱斆嫖?,正言斷辭”,承次節文王卦名言,而因及乎辭也?!罢猛靵怼?,即所謂“體天地之撰?!薄拔@闡幽”即所謂“通神明之德”?!爱斆闭?,即所謂“稱名雜而不越”也。命名之后,又復辯卦中所具之物,以系之辭而斷其占,則所謂彖也,文王因卦畫而為之名辭,故曰“開而”,有畫無文易道未開也。
其稱名也小,其取類也大。其旨遠,其辭文,其言曲而中,其事肆而隱。因貳以濟民行,以明失得之報。
本義:肆,陳也。貳,疑也。
此第六章,多闕文疑字,不可盡通,后皆放此。
集說:程氏敬承曰:理貞夫一而民貳之,有失得故“貳”也,“明失得之報”,則天下曉然歸于理之一,而民行濟矣,“濟”者,出之陷溺之危,而措之安吉之地,此其所以為衰世之意邪。
案:“稱名小取類大”,以卦名言;“旨遠辭文”,以蒙辭言;“其言曲而中”,又申旨遠辭文之意,旨遠則多隱約,故“曲”也。辭文則有條理,故中也。其事“肆而隱”又申名小類大之意,小名則事物畢具,故“肆”也。類大則義理包涵,故“隱”也。
總論:項氏安世曰:此章專論《易》之彖辭,《易》不過乾坤二畫,乾坤即陰陽剛柔也,凡《易》之辭,其稱名取類,千匯萬狀,大要不越于二者,而其所以系辭之意,則為世衰道微,與民同患,不得已而盡言之耳,此斷辭之所以作也。斷辭,即彖辭也。
《易》之興也,其于中古乎?作《易》者,其有憂患乎?
本義:夏商之末,《易》道中微,文王拘于羨里而系彖辭,《易》道復興。
集說:孔氏穎達曰:《易》之爻卦之象,則在上古伏羲之時,但其時理尚質素,直觀其象,足以垂教,中古之時,事漸澆浮,非象可以為教,故爻卦之辭,起于中古,此之所論,謂《周易》也,身既憂患,須垂法以示于后,以防憂患之事。
吳氏澄曰:羲皇之《易》,有畫而已,三畫之卦雖有名,而六畫之卦未有名,文王始名六畫之卦,而系之以辭,易道幾微,至此而復興也,卦名及辭,皆前此所未有,故不云述而云作,作《易》在羨里時,故云其有憂患乎,蓋于名卦而知其有憂患也,下文舉九卦之名,以見其憂患之意。
谷氏家杰曰:“憂患”二字,以憂患天下言,乃吉兇同患意,民志未通,務未成,圣人切切然為天下憂患之,于是作《易》,故《易》皆處憂患之道。
何氏楷曰:圣人之“憂患”者,“憂慮”天下之迷復也,乃其處困又何“憂患”焉是故《易》者,所以“憂患”天下之“憂患”也。
是故履,德之基也。謙,德之柄也。復,德之本也。恒,德之固也。損,德之修也。益,德之裕也。困,德之辨也。井,德之地也。巽,德之制也。
本義:履,禮也。上天下澤,定分不易,必謹乎此,然后其德有以為基而立也。謙者,自卑而尊人,又為禮者之所當執持而不可失者也。九卦皆反身修德以處憂患之事也,而有序焉?;粤?,“柄”所以持,復者心不外而善端存,恒者守不變而常且久,懲忿窒慾以修身,遷善改過以長善,困以自驗其力,井以不變其所,然后能巽順于理以制事變也。
集說:鄭氏康成曰:辨,別也,遭困之時,君子固窮小人則濫,德于是別也。
干氏寶曰:柄所以持物,謙所以持禮者也。
《朱子語類》:問:“巽”何以為“德之制”?曰:巽為資斧,“巽”多作斷制之象,蓋“巽”字之義,非順所能盡,乃順而能入之義,是入細直徹到底,不只是到皮子上,如此方能斷得殺,若不見得盡,如何可以行權。
陸氏九淵曰:上天下澤,尊卑之義,禮之本也,經禮三百,曲禮三千,皆本諸此?!奥牡轮?,謂以行為德之基也?;?,始也。德,自行而進也。不行則德何由而積,有而不居為謙,謙者不盈也,盈則其德喪矣,常執不盈之心,則德乃日積,故曰“德之柄”。既能謙,然后能復,復者陽復,為復善之義,人性本善,其不善者遷于物也,知物之為害而能自反,則知善者乃吾性之固有,循吾固有而進德,則沛然無它適矣,故曰“復德之本也”。知復則內外合矣,然而不常則其德不固,所謂雖得之必失之,故曰“恒德之固也”。君子之修德,必去其害德者,則德日進矣,故曰“損德之修也”。善日積則寬裕,故日“益德之裕也”。不臨患難難處之地,未足以見其德,故曰“困德之辨也。井以養人利物為事,君子之德亦猶是也,故曰“井德之地也”。夫然可以有為,有為者常順時制宜,不順時制宜者,一方一曲之士,非盛德之事也,順時制宜,非隨俗合污,如禹稷顏子是已,故曰“巽德之制也”。
陳氏琛曰:“德之基”,就積行上說;“德之本”,就心里說,要當有辨,“德之固”是得寸守寸,得尺守尺,“德之地”,則全體不窮矣,亦要有辨。
盧氏曰:基與地有別,基小而地大,基是初起腳跟,積累可由此而上,地是凝成全體,施用之妙,皆由此而出也。
履和而至,謙尊而光,復小而辨于物,恒雜而不厭。損先難而后易益長裕而不設,困窮而通,井居其所而遷,巽稱而隱。
本義:此如書之九德,禮非強世,然事皆至極,“謙以自卑”,而尊且光,復陽微而不亂于群陰,恒處雜而常德不厭,損欲先難,習熟則《易》,益但充長,而不造作,困身困而道亨,井不動而及物,巽稱物之宜而潛隱不露。
集說:韓氏伯曰:“和而不至”,從物者也,和而能至,故可履也,微而辨之,不遠復也?!半s而不厭”,是以能恒,刻損以修身,故“先難”也,身修而無患,故“后《易》”也,有所興為以益于物,故曰“長?!?,因物興務,不虛設也。
程子曰:“益長裕而不設”,謂固有此理而就上充長也,“設”是撰造也,撰造則為偽也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“稱而隱”,是巽順恰好底道理,有隱而不能稱量者,有能稱量而不能隱伏不露形跡者,皆非巽之道也,“巽德之制也”,“巽以行權”,都是此意。
陸氏九淵曰:“履和而至”,兌以柔悅承乾之剛健,故“和”。天在上,澤處下,理之至極不可易,故“至”。君子所行,體履之義,故“和而至”?!爸t尊而光”,不謙則必自尊自耀,自尊則人必賤之,自耀則德喪,能謙則自卑自晦,自卑則人尊之,自晦則德益光顯,“復小而辨于物”,復貴不遠,言動之微,念慮之隱,必察其為物所誘與否,不辨于小,則將致悔咎矣。“恒雜而不厭”,人之生,動用酬酢,事變非一,人情于此多至厭倦,是不恒其德者也。能恒者雖雜而不厭,“損先難而后《易》”,人情逆之則難,順之則《易》,凡抑損其過必逆乎情,故“先難?!奔葥p抑以歸于善,則順乎本心,故“后《易》”。“益長裕而不設”,益者遷善以益己之德,故其德長進而寬裕。設者,侈張也。有侈大不誠實之意,如是則非所以為益也?!袄ЦF而通”,不修德者,遇窮困則隕獲喪亡而已,君子遇窮困則德益進,道益通。井居其所而遷,如君子不以道徇人,故曰“居其所”。而情施濟眾,無有不及,故曰遷巽?!胺Q而隱”,巽順于理,故動稱宜,其所以稱宜者,非有形跡可見,故“隱”。
案:“復小而辨于物”,陸氏蓋用韓氏之說,與朱子異,然朱子之義為精。
履以和行,謙以制禮,復以自知,恒以一德,損以遠害,益以興利困以寡怨,井以辨義,巽以行權。
本義:寡怨,謂少所怨尤。辨義,謂安而能慮。
此第七章,三陳九卦,以明處憂患之道。
集說:虞氏翻曰:禮和為貴,故“以和行”也,有不善朱嘗不知,故“自知”也,恒立不《易》方,故“一德”也。
歐陽氏修曰:君子者天下係焉,一身之損益,天下之利害也,君子之自損,忿欲耳,自益,遷善而改過耳,然而到其忿欲者,豈止一身之損哉,天下有被其害矣,遷善而改過,豈止一身之益哉,天下有蒙其利矣。
《朱子語類》:問:“巽以行權”,“權”是逶迤曲折以順理否?曰:然?!百恪庇腥胫x,巽為風,如風之入物,只為巽便能入,義理之中,無細不入,又問“巽稱而隱”隱亦是入物否。曰:“隱”便是不見處。
又云:見得道理精熟后,于物之精微委曲處,無處不入,所以說“巽以行權”。
又云:“兌見而巽伏”,“權”是隱然作底事物,若顯然地作,卻不成行權。
陸氏九淵曰:“履以和行”,行有不和,以不由禮故也,能由禮,則和矣?!爸t以制禮”,自尊大則不能由禮,卑以自牧,乃能自節制以禮?!皬鸵宰灾?,自克乃能復善,他人無與焉?!昂阋砸坏隆?,不常則二三,常則一,終始唯一,時乃日新?!皳p以遠害”如忿欲之類,為德之害,損者損其害德而已,能損其害德者,則吾身之害,固有可遠之道,特君子不取必乎此也?!耙嬉耘d利”,有益于己者為利,天下之有益于己者莫如善,君子觀《易》之象而遷善,故曰“興利”,能遷善則福慶之利,固有自致之理,在君子無加損焉,有不足言者?!袄б怨言埂保佑诶Ф蛑畷r,必推致其命,吾遂吾之志,何怨之有,推困之義,不必窮厄患難及己也,凡道有所不可行,皆困也,君子于此,自反而已,未嘗有所怨也?!熬员媪x”,君子之義,在于濟物,于井之養人,可以明君子之義?!百阋孕袡唷保沩樣诶?,如權之于物,隨輕重而應,則動靜稱宜,不以一定而悖理也。九卦之列,君子修身之要,其序如此,缺一不可也,故詳復贊之。
王氏應麟曰:“復以自知”,必自知然后見天地之心,“有不善未嘗不知”,自知之明也。
何氏揩曰:以,用也。履者,禮也。用禮以約之,而制作始和,此履所以為“德之基”也,所貴乎禮者以其為德之品節也,然唯讓為禮之實,不讓不為禮,故用“謙以制之”,此謙所以為“德之柄”也。
總論:項氏安世曰:此章亦論彖辭,凡彖辭之體,皆先釋卦名,次言兩卦之體,末推卦用,故此章之序亦然,以為觀彖者之法也。
胡氏炳文曰:上經自《乾》至《履》九卦,下經自《恒》至《損》、《益》亦九卦,上經《履》至《謙》五卦,下經《益》至《困》、《井》亦五卦。上經《謙》至《復》又九卦,下經《井》至《巽》又九卦,上經自《復》,而后八卦而為下經之《恒》,下經自《巽》而《未濟》,亦八卦《復》為上經之《乾》,上下經對待,非偶然者。
葉氏良佩曰:此章二陳九卦,專言卦也,《易》道屢遷一章,專言爻也。
案:此上二章,申象之動乎內,而吉兇見乎外也。六十四卦之象,皆以乾坤交錯而成,中涵天地變化之道,鬼神微妙之德,是所謂“動乎內者”也,及圣人命之以名,系之以辭,于是吉兇之義昭然見矣。六十四卦之名,或曰伏羲所命,或曰文王所命,蓋自夫子之時而已疑也,但以其所取事類觀之,知其非上古淳質時所有,則為文王命名,可以理推,“名當”,則卦爻之物可辨,因“正言”其是非,而吉兇之辭可斷,向之“體天地之撰”,而有以“彰往察來”,“通神明之德”,而有以“微顯闡幽”者,至是而大備矣“名雜而不越”,故所稱者小而義則大,彖所以發其蘊也,故寓意深遠而辭則文,指遠辭文,故言雖“曲而中”,名小類大,故事雖“肆而隱”,蓋由于世衰民疑,而將以濟其行,故非探賾索隱,無以盡其變也,非周事體物,無以悟其心也,夫吉兇者失得之報而已矣,故下九卦遂言圣人之所處,以示觀彖之例。
《易》之為書也,不可遠。為道也屢遷,變動不居,周流六虛。上下無常,剛柔相易,不可為典要,唯變所適。
本義:遠,猶忘也。周流六虛:謂陰陽流行于卦之六位。
集說:侯氏行果曰:居則觀象,動則玩占,故“不可遠’也。
孔氏穎達曰:“六位”言“虛”者,位本無體,因爻始見,故稱“虛”也。
邵子曰:“六虛”者,六位也,虛以待變動之事也。
《朱子語類》云:《易》不可為典要,《易》不是確定硬本子,揚雄《太玄》排定三百五十四贊當晝,三百五十四贊當夜,晝底吉,夜底兇,吉之中又自分輕重,兇之中又自分輕重,《易》卻不然,有陽居陽爻而吉底,又有兇底,有陰居陰爻而吉底,又有兇底,有有應而吉底,有有應而兇底,是“不可為典要”之書也,是有那許多變,所以如此。
蔡氏淵曰:屢遷,謂為道變通而不滯乎物,自“《易》之為書”至“屢遷”,此總言為書為道,以起下文之意也。自“變動不居”至“唯變所適”,言《易》道之屢遷也。不居,猶不止也。六虛,六位也。位未有爻曰“虛”,卦雖六位,而剛柔爻畫往來如寄,故以“虛”言?;蜃陨隙?,或由下而升,上下無常也,柔來文剛,分剛上而文柔,剛柔相《易》也。典,常也。要,約也。其屢變無常不可為典要,唯變所適而已。
吳氏曰慎曰:“不可為典要”,變無方也,既有典常,理有定也,故曰《易》者變《易》也,不《易》也。
其出入以度,外內使知懼。
本義:此句未詳,疑有脫誤。
集說:韓氏伯曰:明出入之度,使物知外內之戒也。
潘氏夢旂曰:《易》雖“不可為典要”,而其出入往來,皆有法度,而非妄動也,故卦之外內,皆足以使人知懼。
蔡氏清曰:卦爻所說者,皆利用出入之事,其出入也,皆必以其法。法者,事理當然之則也,使人人而在內,出而在外,皆知有法而不敢妄為,是使知懼也,知懼必以度。
又明于憂患與故,無有師保,如臨父母。
本義:雖無師保,而常若父母臨之,戒懼之至。
集說:虞氏翻曰:“神以知來”,故明憂患,“知以藏往”,故知事故。
蘇氏軾曰:憂患之來,茍不明其故,則人有茍免之志而怠,故易明憂患,又明其所以致之之故。
朱氏震曰:又明于己之所當憂患,與所以致憂患之故,無有師保教訓而嚴憚之,有如父母親臨而愛敬之,見圣人之情也。
趙氏振芳曰:不特使人知懼,又明于憂患,與所以致憂患之故,諄諄然與民同患,與民同憂,不止如師保之提命,且直如父母之儼臨行,故不虛行也。
孔氏穎達曰:雖千變萬化,“不可為典要”,然循其辭,度其義,原尋其初,要結其終,皆“唯變所適!”是其常典也。
邵子曰:既有典常,常也,不可為典要,變也。
龔氏煥曰:既曰“不可為典要”,又曰“既有典?!?,“不可為典要”者,以剛柔之變易無常者言也?!凹扔械涑!闭?,以卦爻之一定而不可易者言也,剛柔變易之無常,所以卦爻一定而不可易,而一定不易之理,未嘗不行于剛柔變易之中也。
總論:項氏安世曰:此章專論《易》之爻辭,“《易》之為書也,不可遠,為道也屢遷”二句,一章大指,自“變動不居’至“唯變所適”,言“屢遷”也,愛之無所不至,慮之無所不周,故訓之無所不切也。
案:“無有師保,如臨父母”,朱氏趙氏之說甚善,蓋上文言“出入以度”,則人知畏懼,嚴憚之如師保,及觀其示人憂患之故,懇切周盡,使聞之者,不知嚴憚而但感其慈愛,此圣人之情,所以為至也。無有者,非無師保也,人之意中,“無有師?!币?。
初率其辭,而揆其方,既有典常,茍非其人,道不虛行。
本義:方,道也。始由辭以度其理,則見其有典常矣,然神而明之,則存乎其人也。
此第八章。
集說:虞氏翻曰:“其出入有度”,故“有典?!?,“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”,“不言而信”,謂之德自“出入以度”至“道不虛行”,言“不可遠”也,唯其屢遷,故虛而無?!安豢蔀榈湟?,唯其不可遠,故有度有方有典有常,而不可虛,方其率之也,則謂之辭,及其行之也,則謂之道,辭之所指,即道之所遷也,人能循其不可遠之理,則屢遷之道得矣。
《易》之為書也,原始要終,以為質也。六爻相雜,唯其時物也。
本義:質謂卦體,卦必舉其始終而后成體,爻則唯其時物而已。
集說:韓氏伯曰:質,體也。卦兼始終之義也。
孔氏穎達曰:物,事也。一卦之中,六爻交相雜錯,唯各會其時,各主其事。
吳氏澄曰:質謂卦之體質,文王原卦義之始,要卦義之終,以為卦之體質,各名其卦而系彖辭也,爻之為言交也,周公觀六位之交錯,唯其六爻之時,各因其義而系爻辭也,此章言六爻,而六爻統于彖,故先言彖,乃說六爻也。
谷氏家杰曰:此章雖兼卦爻,實以卦引起爻,專重在爻上。
何氏楷曰:此章統論爻畫,而歸重于彖辭,說《易》之法,莫備于此,《易》之為書綱紀在卦,卦必合爻之全而后成卦,一畫不似,便成他局,圣人之系卦為之推原其始,要約其終,彌綸全卦之理,如物之有體質,至于系爻,則唯相其六位之時而導之宜,因其陰陽之物而立之像,然其大指,要不過推演彖辭之意。
其初難知,其上易知,本末也。初辭擬之,卒成之終。
本義:此言初上二爻。
集說:干氏寶曰:初擬議之故難知,卒終成之,故易知,本來勢然也。
孔氏穎達曰:“初辭擬之”者,復釋“其韌難知”也,以初時擬議其始,故“難知也,“卒成之終”者,復釋“其上易知”也,言“上”是事之卒了,而成就終競,故“易知’也。
吳氏澄曰:“初”與“終”為對,“擬之”與“卒成之”為對,兩句文法,顛倒相互。
案:講家以難知易知屬學《易》者,“擬之”“卒成”屬作《易》者,然圣人作易六爻之條理,揮成于心,豈有難易哉,故“初辭擬之”“卒成之終”兩句,是申上兩句,皆當屬學《易》者說。
若夾雜物撰德,辯是與非,則非其中爻不備。
本義:此謂卦中四爻。
案:“雜”字“撰”字“辨”字,亦當屬學《易》者。說“雜”者,參錯其貴賤上下之位也。撰者,體察其則柔健顆之德也,德位分而是非判矣。辨者,剖別之于象,以考驗之于辭也。
噫!亦要存亡吉兇,則居可知矣。知者觀其彖辭,則思過半矣:
本義:彖統論一卦六爻之體。
集說:蘇氏軾曰:彖者,常論其用事之爻,故觀其彖,則其余皆彖爻之所用者也。
吳氏澄曰:章首第一句言彖,第二句總言六爻,此一節又總言六爻而歸重于彖,蓋為結語與章首起語相始終。
案:彖辭之系,文王蓋統觀六爻以立義者,如《屯》則以初為侯,《蒙》則以二為師,《師》則以二為將,《比》則以五為君,其義皆先定于彖,爻辭不過因之而隨爻細別耳,其爻之合于卦義者吉,不合于卦義者兇,故彖辭為綱領,而爻其目也,彖辭為權衡而爻其物也,總之于綱,則目之先后可知,審之于權衡,則物之輕重可見,夫子彖傳,既參錯六爻之義以釋辭,示人卦爻之不相離矣,于此又特指其要而切言之,讀《易》之法,莫先于此。
二與四,同功而異位,其善不同。二多譽,四多懼,近也。柔之為道不利遠者。其要無咎,其用柔中也。
本義:此以下論中爻,同功,謂皆陰位。異位,謂遠近不同,四近君,故“多懼”柔不利遠,而“二多譽”者,以其“柔中”也。
集說:崔氏憬曰:此重釋中四爻功位所宜也,二四皆陰位,陰之為道,近比承陽,故“不利遠”矣,二遠陽雖則不利,其要或有無咎者,以柔居中,異于四也。
蘇氏軾曰:近于五也,有善之名,而近于君則懼矣,故二之善宜著,四之善宜隱。